【開鎖人間．下】從飛車宅男成為開鎖佬：我看見機械裡的靈魂

撰文： 洪藹婷
發佈日期：2017-12-29 17:01
最後更新日期：2017-12-29 19:50

希望你不介意繼續聽一把鎖說話，平常我悶得要命，冇事冇幹基本上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，但我看見了許多。這次我不準備說門後的一切，門後的新鮮終究有看得麻木的一天，到底有什麼是持續一世的真正快樂，而不僅僅出於好奇？那東西就是冷冰冰本身。
（編按：記者整理訪問後擬人書寫）
攝影：葉家豪

楊子晟覺得，教育並不等於正規，更不等於墨守成規。他的家人都是做醫生乜師乜師，相對來說他沒有完成學業就是「壞份子」，但現在他三字頭兒子已 6歲了，又有一間頗有名氣的開鎖公司，不一定要有生涯規劃才叫有好的人生吧﹗

入行，因一次忘了帶鎖匙

我想我本身就是有吸引力的，那種吸引力來自很多很多問號，例如一塊塊銅鐵如何合起來，裡頭有沒有齒輪轉動，鎖匙插入我身體為何還要旋轉等等。機械裡頭藏了什麼秘密，人類總是好奇，從小孩的時候開始好奇，家裡的機械，小朋友會拆開來研究，有鎖他們會想辦法打開，譬如拗直一個萬字夾來開鎖。這些嘗試實在讓我高興，人類對我對機械生來就感興趣。所以你看，楊子晟（Allan）還是一個小學生的時候，他就自己從深水埗抬一部鑽床回家，準備動手加工，只是他媽媽整個晚上沒有停止過罵他，並且要求他明早將鑽床抬回深水埗，最後他照做，但是這件事他一直記得。

他後來做了地產，一次忘記帶鎖匙找了個鎖匠來開鎖，他才看見鎖裡的世界，才知道什麼是存在。鎖匠來開鎖，拿一條長型的「pick」在挑動鎖內的「珠」時，笨手笨腳不像是懂得鎖的運作原理。Allan在想，我也可以做到。如果要從教育制度來看他這類人，他不會被歸類為「成功」或有「生涯規劃」，因為他沒讀完機械工程便想，其實也不一定要讀書，「沒有意義的學習，不是教育，只會令人失去信念。」於是他輟了學。

學識他覺得是靠自學，像是忘了帶鎖匙等同請鎖匠來教他開一次鎖。轉頭他將自己的電話號碼放上討論區和留言板，有鎖要開請打這個電話，保證20分鐘內到達，因為他平時晚上在飛電單車。

沒有什麼成功與失敗，脫離學制他走進一個更寬廣的世界，看見上集所說門後那些屍體、情婦與女人恩怨，以及……

【開鎖人間】一個鎖匠看見門後的世界：屍體、情婦與女人恩怨

這部是載夾萬的四驅車，他先是畫了個設計圖……
然後腦裡的想像就能成為實物了﹗

開鎖，然後娶了一個女人回家

以及一個他生命中重要的人，全靠我這個媒人故意上鎖。「她出去丟垃圾時，風太大，門砰一聲關上，沒帶鎖匙，她就打電話叫人來開鎖。」Allan飛電單車來到，開完鎖就走。晚上她又打電話來要開鎖，「晚上風更大，我用一隻鞋來楔門也沒用，門還是關上。」Allan又飛電單車來為她開多次鎖。這個女孩成為他老婆。除了這道門後的故事可以讓他笑，其他的Allan基本上不笑或忘了。
日子真的讓他麻木，正確來說是重覆的東西讓人麻木。他公司的鎖匠全不是同一類型的人，十個師傅十個都不是行內人，有人以前做建築判頭、有人正在兼職做實驗室、有人讀社工。讀社工這個人真是奇怪，「他上門開鎖，入屋前客人叫他脫鞋，他可能覺得客人是看不起他，在客人家裡咆哮，結果客人投訴。」事情發展到最後，這個人拉了幾個師傅走人，自立另一間開鎖公司。「我覺得很恐怖。」此前Allan沒有想過什麼叫背叛。「你當我是個宅男吧，只對著電腦、對機器，我完全不懂與人溝通。」所以他和人說話，總在問「我不知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」，又或者說，「其實我們可以在Whatsapp傾，不一定要見面。」很多很多不安。

尚未完成的四驅車實體，楊子晟想它最終成為女同事也可以搬夾萬的工具。

對著機械沒有這種不安

對著機械沒有這種不安，甚至自信得很。大部份時間他窩在公司或家裡的工場畫設計圖，設計從來沒有在這世上出現的工具：一隻吊臂，可以小型到在室內用；一部電動四驅車，可載夾萬、搖控駕駛……然後他看見工具裡的靈魂、的思想。「機器很可愛，你愈是發掘才愈知道一部機原來有更多用途，又或者可以取代更多人類做到的事。我不知你明不明白我意思。很多人說我在做的是無謂事，我覺得很可愛，我就是想做到，一個女同事，只要拿一部電話搖控就可以把800公升的夾萬搬落樓，你說是不是很過癮？」請問過癮在於？「型囉﹗你不覺得好型咩﹗拿一部電話，藍牙控制，向前向後，一大隻夾萬就搬走，幾型﹗」
晚上在茶餐廳吃油雞，他咬著雞骨問，「你說我去珠海參加賽車好不好？」「我想開間公司做研發好不好，這件事我想很久了……」我沒有想過，我一把鎖可以給鎖匠這麼大的世界。

所謂鎖匠不只是開鎖關鎖賣鎖等等的解決問題工具，更高一層，他可以更廣義地處理人們生活中的「鎖」，創造新的工具駕馭生活，脫離於實用層面的這種創新才為之鎖匠精神。

另關於屋苑的鎖20年來有什麼變化，請看下集鎖匠的獨白。